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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權翻譯】妥協\Compromises:第八章

Compromises by Ellie_Rosie

※原文按我

※授權按我

他們之間的關係始自一場妥協、也由妥協延續,勇利想,幾乎總是他順著維克多的意思。倒不是說勇利會介意——如果維克多喊冷,他都會願意在自己身上點火為他取暖。但有一件事情勇利不能退讓:他不會接近冰場方圓百米以內。

AU,勇利少年時就不再滑冰了,維克多一點都不懂得怎麼溝通,還有尤里奧覺得他倆都是笨蛋。


八、家


「他走了,他走了。くそ。いえにかえりたい 。」日語。該死。我想回家。「他走了,他離開了,他、他他、我、我搞砸了。我他媽搞砸了。」 

「勇利。呼吸。你得呼吸。」 

「不、不,我不要。」我只要維克多在這裡。 

「不,你要這麼做。拜託,來,為我呼吸。」披集的聲音是一顆蛋白石。奶白色調。沉靜平穩。但是,在表象之下,是成片恐慌的銳利切邊。他從來沒聽過勇利像這樣,像是有人拿著一把刀抵住他的喉嚨,而讓勇利如此難過的原因,是那把刀還沒直直切穿他的喉管。寂靜在話筒之間徘徊,披集發現他的身體糊滿了成串的該死該死該死。「勇利?」 

「我在這、這裡。」他的聲音是一陣痛嚎。「維克多不在。」 

「他不在,不過。」身處他們公寓下方幾層樓的披集衝下床。勇利聽到這個泰國選手四周翻找鞋子時,發出了一些模糊的咒罵,最後他決定不找了光穿襪子就夠。

「但我會在。好嗎?我會過去。你在家,對吧?」 

勇利不知道。他在家嗎?他在維克多的公寓裡,坐在地上,緊緊擠在冰箱和洗碗機之間細小的縫隙裡。但這裡還是家嗎?他不確定了。這種不確定讓他感到噁心。他縮進這處狹窄(又小又安全,受到保護的地方)多久了?他不確定。一個小時?不,一定更久。金屬液面的漣漪刷淡了維克多摔門的回音,是地震後的餘波。維克多離開的時候戶外還有天光,但現在這間廚房壟罩在淺淡的木炭色陰影中。什麼都不確定。恆常穩定已不復存在。一切都是灰色的。勇利他媽的什麼也不確定了,他想要把一切攏回原狀,卻讓自己撐得太過緊繃。 

「勇利?」 

「我在維克多家。」這是他能想到最好的答案了。

出現一陣模糊的輕響,披集認為是勇利掛掉電話了。他衝過走廊,自樓梯一躍而下。換做哪個笨手笨腳的人,置身披集所處的環境下,都可能摔跤或摔斷什麼重要部位,但這感覺像是一種靈魂離體的經驗。他看著自己如一股急流沖下懸崖,落下滴在車窗上的雨點。情況緊急,他很確定,而腎上腺素伸手幫了他一把。 

他知道這時敲門根本沒意義。備份鑰匙放在花盆裡面,一層薄薄碎石下(盆栽本身是塑膠植物,但整體看來幾可亂真,是一株迷你棕梠樹),他將鑰匙挖起,小石子卡在指甲縫裡。鑰匙探進鎖孔,齒面嵌合,而披集轉動鎖頭的力道,猛得讓他的手腕在之後幾天都會繼續抽痛。但他管不了那些。他不會在乎那些了。不是現在。不是勇利突然打電話給他,聽起來非常像是他的肺積滿雨雲,呼吸著雷鳴閃電。之後,披集會想到,在接起那通電話之前,他從未明白悲慟為何物。 

馬卡欽在門口迎接他,她的雙眼睜大,眼神狂野,尾巴軟弱地夾在腿間。他彎下身拍拍她,但她反而咬住披集的夾克袖口,拉扯了一陣。他點頭。他來這是有要務在身。他要來這裡稍稍減輕他朋友的痛苦。還有──如果情況許可的話,而他非常希望能得到機會──他要以恐懼神祇之名把維克多‧尼基弗洛夫嚇到魂飛魄散。 

廚房裡的景象讓披集的心碎了。他愛勇利至深,深入每一顆細胞,充盈每一縷纖維,而那不是一般意義上的愛,可以是博大的浪漫之愛,也能是攸關生死的友誼之愛。披集無法想像沒有勇利的世界會是什麼樣的。即便仍有他的一席之地,他也不想活在那樣的世界中,因為唯一適合他的地方,就是勇利身旁。披集認識這個害羞(美好、溫柔、甜美、聰明)的日本人還不到一年,但勇利已經在他心底融洽地安居落戶;若失去了勇利的存在,就會變得太過空虛。 

他蹲下身,又撲向前成了跪姿。片刻間,他不能確定勇利──正蜷成一顆球,像隻刺蝟,擠在兩件大型廚房電器之間、小得不可思議的縫隙中──能意識到披集的存在。他端詳他朋友的臉龐,黏連成簇的眼睫、倏然溢出的淚水,披集知道他確實認出自己了。 

勇利,」他呼了口氣。「發生什麼事了?」 

靜止的分秒中,披集想過或許,只是或許,這可能會很簡單。但是不。勇利唯一的反應只是緩慢如鏽蝕地睜開眼睛。那雙眼是兩汪池塘,深得令人生疑。裡頭掠過陰影,底下藏著海怪。 

勇利沒有說發生了什麼事。他不能說。如果披集也同意維克多呢?如果披集也離開他了呢?光是想到這些,又讓一行淚水綴上他的眼睫。一切都在分崩離析,而勇利完全無力阻止。那些邊角從他指間滑落,切傷了他。 

如果我是你的話,就不會費心等門了。勇利知道那是什麼意思。他對人了解不深,但他明白那句話。 

「嘿,。呼吸。」披集伸出手,將掌心貼在勇利胸口。勇利可以感覺到燭火般的暖意穿透他的衣服。「這就對了。」

披集正朝他笑,雖然勇利知道其中帶有一抹誠懇的虛假,這依然讓整間廚房顯得明亮了一些,暖了一些。一絲的感覺回到他身邊。他摸索到披集的手,輕輕捏了下。謝謝你。

「現在。你何不跟我說說維克多做了什麼呢?」 

「我。那是。」勇利伸舌舔舔唇。感覺他的嘴唇像是鋪著一層礫石,一道靈魂的剉傷。每次吞嚥,就像讓砂紙刮擦他的喉嚨。「他只是,回家來。提早了。然後。」這些字眼既黏又稠。我不能告訴披集。我不能跟他說我是個騙子。「我們吵架了。他說我不用等他了。那、那,他的意思是,他、他,他要去找別人了。就是那個意思,是嗎?」就算只說了那些事情,感覺也像是深深背叛了維克多。他沒有做錯任何事。都是我的錯。「我沒有對他生氣。」 

不過,或許,他的確有。只有一點點。那種生氣的感覺,像是一株樹苗,知道自己將會長成參天大樹;是一種微妙的、流動的、直覺的感受。他不想要那樣,而或許那股憤怒並不是直接針對維克多的,而是某種臟腑裡湧動的事物。堪堪位於疼痛下方。 

披集看著他的朋友,他的臉龐揪成了一面僵硬的、代表著這樣不對的面具。他用拇指輕輕撫過勇利的指節。我在這裡。就算他不在,但我在這裡。拜託,讓這對他而言會足夠。

「我生氣了,」披集發現這些詞語像一縷蒸氣飄出他的唇間。披集的舌頭嘗起這語調,感覺陌生,感覺焦糊。他正吸入灰燼、呼出火焰。「我對他很生氣。維克多不能這樣對你。這是在操縱你的感情。這是不對的。我要去揍他。我可以揍他嗎?」

勇利的唇間,出現了驚訝的、像是迸出光線的聲音。他沒法想像披集,這個用陽光、棉花糖和倉鼠組成的男孩,會去揍任何人。光是想到就覺得滑稽。他甚至都不確定自己是否看過披集握起拳頭的樣子。他搖搖頭,不過還是很感謝這個提議。

披集輕輕地抽開手。他跳起身,把廚房的燈打開。勇利縮了下,他已經待在燃盡了光線的黑暗中這麼久了嗎?他也撐起身,直起身子,揉揉他頸子後方陣陣鼓動的位置。那鼓動會疼,但那是好的感覺──穩住他的心神,不讓他飄回無形的空間中繼續蜷縮。 

勇利任自己順著牽引(披集牽著他的手,馬卡欽挨著他的腳踝)走向沙發。即便勇利自己的宇宙已經炸成光芒的針尖,這個世界依舊運轉著。他隱約意識到披集在說話,意識到新的行星和恆星生來就墜入黑暗,意識到一切都在移動。他得將紙鶴攤開來重新折起,但要折成什麼呢?一架紙飛機吧,他想。冰冷堅硬但很有效率。是美麗的反義。但那能讓這事劃下句點。 

不過不是現在。現在,勇利感覺到他的身體逐漸在疲憊中陷落,全身細胞因此發黏。驚慌、焦慮和緊張就會讓人有這種感受,會抽走所有的色彩和活力,只剩下空蕩蕩的軀殼,在一片無際的海灘上,任陽光和鹽份漂去顏色。

披集正講著勇利值得更好的人,又跳到維克多最近真的壓力很大,甚至沒發現勇利已經睡著了,直到馬卡欽往他膝上擱了隻爪子,一聲柔軟的。他抬起眼,看到勇利的身體已經軟軟地縮起,他的臉壓在沙發扶手上。解脫的感覺從披集體內陣陣蕩開,他的核心溫度降至室溫。結束了,至少在這一刻停了下來,他不用繼續看著他最好的朋友將自己撕裂。他又待了半個小時,只為確認勇利真的沉沉睡著了,然後將這年長些的男孩打橫抱起。滑冰訓練讓他身體結實,而抱起勇利就跟抱起一個小孩子一樣簡單。 

披集把勇利放到床上之後,就看到馬卡欽躺到她主人旁邊。他心臟崩裂的聲音清晰可聞,看著勇利偎向維克多那一側的床面(從床頭櫃上的物品判斷得出來:兩面獎牌安在紀念相框中,一張皺巴巴的明信片,上頭是褪色的芝加哥天際景緻,一本《戰爭與和平》,書脊沒有折過的痕跡,原文版就跟兩組門檔疊在一起差不多厚)。他發出小小的、克制不住的噪音,看到勇利抱緊維克多的枕頭。勇利的神情變得柔和,他呼吸著薄荷冰霜松木的味道,所有的味道都等同於家。 

披集搖搖頭。他愛勇利。他愛維克多。他愛他們兩個在一起。但是勇利──甜美、溫柔的勇利,值得比這更好的對待。他調整一下勇利的被子,確保他被緊緊地像個擁抱一樣裹住,然後走回客廳,手機已經握在手裡,像一把槍。 

聯絡人。維克多‧尼基弗洛夫。播號。 

響了一次、兩次、三次,然後,哈囉!你打的是維克多‧尼基弗洛夫的電話。他要嘛正忙著贏金牌,不然就是正在跟他超讚的未婚夫做些不可告人的事情。給他留言,他會回電給你。維克多的聲音在股動、跳躍、飛翔。他說到未婚夫時,腔調圓軟閃爍。披集想過這只是一齣短短的肥皂劇,只是漫長蜿蜒著、組成一段關係的路途中,輕微的顛簸,但不是的。勇利不會為自己說話,所以披集會為他發聲。 

「這位維克多‧尼基弗洛夫,這裡是我披集‧朱拉暖,你超讚的未婚夫最好的朋友。」他深吸一口氣,然後任他其餘的話語在赤紅的激動中噴湧而出。「他剛剛一直哭到睡著,就因為你。你怎麼能這樣?你怎麼能這樣啊?他不肯把全部的事情告訴我。但我了解得夠多,我知道你配不上勇利這樣的人。」他嘆口氣,語調軟化。「那男孩愛慕你,維克多。請在你還能擁有的時候,明白這是多好的事情。我知道他很害羞。我知道他有很多困難,或許有些時候會讓人很喪氣。但他也有那麼多優點。現在他真的很怕你不回家了。就、拜託你,拜託你回去吧。回到勇利身邊。你不在的話我沒辦法讓他恢復原樣。而我知道,好嗎?我知道你有多需要他,跟他對你的需要一樣多。或許你更需要他。因為有一天你會沒辦法繼續滑冰,那時你會需要一個可以回去的家。因為你也只是個人。」 

他讓這一陣靜默延長,留給反應的時間,然後掛斷。他大致考慮過,在他最好的朋友睡覺時偷拍他的照片算不算跨過界線,他決定如果是為了更長遠的好處著想的話,就不算。他抓拍了一張勇利的照片──整個人保護地緊緊抱著維克多的枕頭──然後寄給維克多。 

畢竟,一張照片,勝過千言萬語。

 

---

 

維克多正趴在一張雙人床上。這床很舒適,軟得像棉花糖,他記下之後要問床單哪裡買的──感覺就像上帝親手用天使的頭髮織成的。他決定了,他要留在這裡過夜。只要久得能讓勇利擔心。久得能讓他醒悟。

他還是很痛,但那種痛已經從深刻、能將原子分裂的痛苦,轉化成一種迂迴的抽痛。他只是需要一點時間,來躲避疼痛的源頭,讓它迴盪出體外。當然,憤怒也已融進愛意中,因為當維克多想到勇利時,他怎麼可能還會產生其他感受?那是一次糟糕的驚駭,像是往前踏空,發現自己已經沒有路可以踩上,而那讓維克多對他未婚夫的看法有所改變。但他仍然愛他。他不覺得他有能力停下對勇利的愛。他渴望著能讓手指撫過那對鎖骨,讓唇吻過他的臀,但他會克制住。必須要給他一次教訓。讓勇利剛好足夠擔心他,然後明天早上,維克多確定,那日本男人就會告訴他一切。這是穩當的策略。他當然會原諒勇利,然後他們的重逢當場就會美妙無比。他們的關係會因此變得更加牢固(而維克多的意思是,他會知道他想知道的一切)。維克多很確定,這次吵完架後,他們就會有一場足以納入史冊的纏綿。

「你的手機在震動。」趴在他身邊的同伴抱怨道。「你應該接電話。如果是豬排飯打來的呢?」

「不要裝得好像你在乎,尤里奧。」維克多的回應即便聽在他自己耳裡都顯得冷酷,但他忍不住──他知道這年輕的俄羅斯人是對的,讓他受不了。「你要就自己接。」

尤里奧嘆氣,跨過維克多,從床頭櫃拿起他的手機。他還不確定他想不想接,但放任手機一直響,不知怎地感覺不對。好像他正拎著一隻小狗的尾巴,讓牠懸在鯊魚環伺的海面上方。就算尤里奧各方面都很尖銳,他也並不是個殘酷的人(而即便他是,他也真不是有意的)。他頓了下,注意到維克多的手機背景是一張他們三人的自拍──維克多、尤里奧和勇利──在上海外灘拍的,那時他們去那裡比世錦賽。維克多直直對著鏡頭燦笑,而尤里奧覺得自己就像直視太陽一樣感到畏縮。尤里奧自己那時正對鏡頭外的某種東西皺著眉頭,看起來很樂意拿一隻左腿來換得自己身處其他地方。勇利正凝視著維克多,眼睛緊黏在那年長的男人臉上,星光映在他那雙深棕色的瞳中。尤里奧搖搖頭讓自己別再想了,甩開這整個狀況下的不對勁。

「是披集。」他把手機放回去。「或許你應該回家,維恰。」

「嘿。」維克多對尤里奧噘嘴。「你不想要我在這裡嗎?」 

「不想。」 

「噢,拜託。」他的手臂溜上尤里奧的肩膀,把他擠進一個擁抱的鐐銬中。「如果我不在這裡你要幹嘛?悶悶不樂嗎?寫熱情洋溢的詩來表達你有多愛那個哈薩克男孩嗎?」 

「他的名字是奧塔別克。而且我不愛他。」尤里奧激烈的嘶吼只讓維克多覺得有趣,發出了一聲明亮、幾近笑聲的「嗯哼」。就是他來這裡的目的。「而且我沒有計畫。但盯著油漆變乾也好過看你在那邊為情憔悴。」 

「我才沒有為情憔悴。而且你就是愛奧塔別克。」維克多唱著那名字,好像那是某種玩遊戲的念謠。「我發現他每張Instagram貼文下面都有你的留言。」 

「給我閉嘴不然我揍掉你的牙。」尤里奧咬緊下顎,雙手握成兩塊小隕石。 

「拜託。你能搞什麼破壞?把我膝蓋骨咬掉嗎?」 

他只得到一聲低咆做為警告,然後尤里奧就跳向他,往他身上砸那些起初本意就不是要弄痛人的拳頭。維克多逮住他的兩隻手腕,敞著嘴大笑。沒錯,尤里奧還是個小孩。維克多還是可以激怒他,還是可以把他制在原地。尤里奧瞪著他,他的頭髮散在粉紅的雙頰上成了一片冰原。維克多挑起一邊眉毛,想到:或許他真的喜歡那個哈薩克男孩。那個奧塔別克。我之後要找他談談。 

當他確定尤里奧不會再攻擊他之後,他把這十五歲男孩細枝般的雙臂放開。維克多直直對著他笑,那種「你不過就是個小混帳但我還是愛你」的笑容。尤里奧的目光馬上猛地轉開,落向維克多震動的手機。又一次。 

「你真的應該接電話,你知道的。」尤里奧挪動到床中央,盤起腳。維克多往後垮向床頭板,像極了一個大人告訴他,不能因為他想要就讓天空變成粉紅色的小孩。「他是你的未婚夫。你不能永遠不理他。」 

「直到明天早上都可以。」 

尤里奧用目光耙過維克多,讓年長的男人覺得這少年的視線幾乎可以劃出血痕。維克多的心臟是爆炸的真空,險險位於邊緣,一線之間。 

「你是個蠢蛋,維恰。我愛你──自己記好了,因為我永遠不會再說第二次──但你簡直蠢死了。」尤里奧大力揮著手勢。他的眼裡燃著的火光一旦濺出就能融化鋼鐵。「如果你愛著誰你就要守住對方,維恰,而你永遠不能想著吵完架之後就一覺帶過。」這是尤里奧從他爺爺那得來的建議,爺爺似乎很了解這些事情。「你都不跟他講話,維克多。一旦發生問題,你就把手裡的玩具一扔,你不能那麼做。你現在就像個小孩子一樣。」

片刻之間維克多只是對著尤里奧眨眼,然後任他的視線像灰燼一樣落到膝上。他搖搖頭。尤里奧是對的。他知道尤里奧是對的,而這讓他感覺自己只有二英呎高。他才是那個應該要在這裡給尤里奧建議的人。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聰明啦,小貓?」尤里奧從來沒聽過維克多用這種聲音說話──空洞又幽深,像是一塊已經挖好的墓穴。 

「差不多就在你變得這麼笨的時候吧。」尤里奧的聲音裡有一絲暖意,他告訴自己他得任其表現出來。他故意翻個白眼。「你得做個大人。豬排飯可能藏著秘密。他不讓你知道是你活該。但有件事情可不是秘密,就是他有多喜歡,」他嚥下作嘔的感覺。維克多最好對我感激涕零。「他有多愛你。你們兩個簡直沒救了。但至少你們是一起沒救的。」尤里奧呼出一聲誇張的嘆息。「所以快滾回去吧。」

你們兩個是一起沒救的。維克多喜歡這句話聽起來的感覺。

不過他不會回家。還不會。他的傷口依然鮮明。勇利說了謊,即便只是略過未談,而維克多渴求得發疼,想知道真相。他為此飢腸轆轆。勇利以前是個花滑選手。而他知道唯一能從勇利口中得到真相的方法,只有嚇唬他、讓他說出來。不,「嚇唬」是個太強烈的詞彙。要讓他擔心得說出來,或許會比較精確。這不會造成傷害。完全不會造成傷害的。只要他足夠擔心要失去維克多了,他就會在年長男人的手中任憑搓圓捏扁。維克多會得到他想要的,而沒人會因此受累。他只要用正確的方式來親吻勇利,勇利就會原諒他了,如果他確實有什麼需要原諒的話(維克多對此並不確定,只是想到勇利就讓他的體內絞紐,腳下的地面以一種非常不快的方式歪曲)。或許,一旦他知道真相了,他甚至可以讓勇利再回到冰上。

再說,維克多太驕傲了,不肯回家。

所以他對尤里奧露出燦爛的笑容,蹦出一句簡單的,「不要。」

尤里奧一臉栽進枕頭裡,發出了非常接近尖叫的聲音。

 

---

 

維克多在字面意義上地被尤里奧踢下床之後,便一直睡在地上。就尤里奧這種小個頭的人而言,他睡著之後可真是極端暴力。冬日陽光尖銳的瞪視喚醒了維克多,戳刺他的眼皮。一連好幾分鐘後他才想起自己在哪:他不在床上,不在家裡,勇利不在廚房、為他們做鬆餅當早餐。勇利。我的勇利。那像一聲砰然巨響,迴盪的餘音提醒維克多,他的心中沒了勇利之後留下了多深的空洞。 

在冰冷的日光下,若要簡單地描述維克多的感覺,就是糟糕透頂。他只想回家,把勇利捲進他的懷裡,緊緊抱住他。他想要感覺到勇利的眼睫在他的頸間撲扇。他想要隔著自己的胸膛聽見勇利的心跳,貼得又緊又近,聽見那只為維克多搏動的心跳。

他想要知道所有一切。而他會的。當他昂首闊步走進門,帶著一束從回家路上買來的花,勇利就會傾吐所有一切。或者他希望如此。而如果勇利不肯說,那維克多也會接受。他會逼自己接受。再說,如果他真的得這麼做的話,他也確定自己可以騙雅克夫多給出一些資訊。該死,他甚至會用Google去查。但不是,維克多想,這不是重點。他並不真的確定重點在哪,只是用Google來找,而不是自然地得到那些訊息,感覺不對。 

維克多伸懶腰,用雙臂畫出太陽升起的樣子。尤里奧呼嚕嚕地發出鼾聲,維克多思索著要用什麼最新穎的方式叫這個少年起床。往他臉上倒一桶水?不,那太老套了。現在嘛,往他臉上放一隻貓…… 

他思量著,一邊走向床頭櫃,摸索一番直到手指勾住手機。他看到上面顯示的畫面時心都停了。26通來自披集‧朱拉暖的未接來電。自動地,他的身體知道該做些什麼,他回播給他未婚夫最好的朋友。他按下播號到披集接起手機的那一瞬之間,感覺像是經歷煉獄,不知怎地比身處地獄還糟。那種不確定感陣陣刺痛。 

「維克多!你在哪?為什麼你都不接我的電話?」 

「這個嘛,這才剛過七點。我還在──」 

「勇利走了。我整晚待著因為他狀況很差,但我早上醒來的時候他已經不在了。他的衣服也是。還有他的牙刷。他留了張字條。」一段燒灼的停頓。「維克多,他去機場了。他要飛回家了。」 

維克多想說這根本是胡說八道,聖彼得堡就是勇利的家。但他阻止了自己。因為維克多昨晚已經撕毀了勇利的。他就這樣冷淡地把它夾在手臂下走遠,好像那一文不值。

然後,突然之間,維克多看見了


第八章 完


作者章末後記:

1. 勇利對維克多離開他的反應可能會顯得有點太誇張,但我這樣寫的原因是,勇利正在一個離他自己的家非常非常遠的地方,在那裡他只有兩個可以稱得上朋友的人(維克多和披集),而他以為他終於可能找到了自己歸屬的地方,跟維克多一起生活(在那次讓他不能繼續滑冰的攻擊事件之後,就再也不曾感受過的,平穩又安全的生活),但現在那全部都沒了。他表現得很不理性或者太誇張,都不重要,因為當你恐慌症發作的時候,你根本沒辦法理性思考。勇利能想到的只有維克多走了,都是他的錯,而他現在只有一個人了,這對一個像勇利的人來說,是非常可怕的。他為了跟維克多一起在俄羅斯生活放棄了所有一切,而現在他什麼也沒有了。

2. 我堅信友誼之愛就跟浪漫之愛同等重要。我認為一個人的靈魂伴侶可以是他們最好的朋友而不是他的戀愛對象,所以我才會那樣描寫披集跟勇利的那幾幕。不過如果你想要從中讀出一些愛情的含意(特別是從披集這一端),那也沒關係,因為我現在重新看一次也可以讀到一點那種味道。不過我原意是要表現出那是一種很深切的友愛。他們兩人的處境很相似,都為了自己所愛的事物離家很遠(勇利為了維克多而來,披集為了滑冰而來)而他們都能從彼此身上認出這一點。或許披集對勇利而言,就像維克多之於他一樣重要,因此這就是為什麼披集也能算是「家」。

3. 勇利在想些什麼?在恐慌、害怕、悲傷之類的情緒之下,有些東西自根本改變了。有一部份的他是在生氣。他不應該遭到這種對待,而他也有點理解這點了,這要歸功於維克多知道那些事情之後的反應。他現在待在俄羅斯處境悲慘,而他不想要繼續這樣下去了。如果他跟維克多好好談談的話可能會沒那麼慘,但現在他不再那麼全心相信維克多,再說,他也還沒完全準備好,能夠去面對他心底的魔鬼。他愛維克多,但他發現有些時候愛並不足夠。

4. 維克多說/騙勇利說他要去找別人了,所以他為什麼在尤里奧那裡?我假想維克多是故意留下這個(有點類似)要跟別人在一起的暗示,他至少是想去酒吧跟別人聊天,就為了證明自己可以這麼做,但他一離開公寓就覺得很有罪惡感,也覺得這整個狀況非常糟糕。他又太驕傲不肯回去,他就去找最接近他家人的人,就是尤里奧。他想要跟尤里奧玩鬧來轉移注意力。扮演他大哥哥的角色會讓他有事可做。

5. 所以這一章的結尾,維克多絕對學到教訓了(算是啦)。他發現自己做錯了,他得要對勇利更好才行——只是一個晚上沒有跟勇利在一起,就讓他比想像中更痛苦。他知道自己失去了什麼。

譯者章末後記:

提醒大家一下,這個故事目前翻到第十一章,放在AO3上。能連得上,又想快點追新進度的小伙伴,請直接跳進傳送門。連不上的也別擔心,我之後會陸續把已經翻好一段時間的作品搬過來。

※其他翻譯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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